“往事如风,只是痴心难懂,借酒相送,送不走身影蒙蒙……”我一边听着经典老歌,一边翻看相册,不经意间发现一张30多年前的毕业照,我端详了一阵,随手发到家庭群,堂妹揶揄:“又回忆过去了?” 我默然,岁月何曾饶过谁,记忆的书页在我脑海里放映。无论目光停在何处,它总会在你注视它的时候勾起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情感。
小学时,教我语文的是陈焕川老师。他之前是在山丰学校任教的,后来调葵坑任校长。他待人极温和,我从没见他生气或大声呵斥过谁。见他时,他总是笑眯眯的。他的眼睛很小,嘴唇很薄,瘦瘦的样子。记得曾有老师调侃:嘴巴都“嘎”得酸,好在不是木头做的,不然“嘎”没了。我想焕川老师是否也是“嘎”得嘴唇变薄了。后来我深切体会到做老师的不容易,简单的事要重复说很多次学生才能记住。心累和无助,不做老师是体会不到的。即使这样,焕川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,上课时和风细雨、润物无声,就这样把知识的养料输入我们的心田。
焕川老师的头发应该是有特色的,天然卷曲的刘海在前额左右环起,和多数成人往后梳有很大的不同,优雅而时尚。这让我想起九十年代社会流行的“蘑菇头、爆炸头”。这样的发型在青年和学生群体中尤为流行,是那个年代全面对外开放,社会急于和国外接轨,学习效仿西方的风潮分不开的。那时马克思主义思潮进入了低谷。迷茫中急切需要偶像的年轻一代在睁眼看世界的过程中,抱着对西方的仰慕与渴望,便不加选择地模仿和崇拜,“追星”就是这种现象的缩影。港台明星中“四大天王”和其他明星被许多年轻人刻意模仿起来。黎明、林志颖等的发型就是这种“蘑菇头”,外观特点是:头发较长、毛脚很短、中分。当然,焕川老师的发型和那些人是完全不同的,只是由此及彼想到而已,并无不恭之意。
“我攀登过峰峦雄伟的泰山,游览过红叶似火的香山,却从没看见过桂林这一带的山。桂桂林山水美如画,桂林的山真神奇啊……”焕川老师如痴如醉的描绘,好像把我们带入了桂林山水甲天下的人间仙境中。《桂林山水》是小学语文要求背诵的课文。我背着背着就睡着了。当时全班有十多个同学背不出来,其中就有我。这次焕川老师好像动了真格,背不出来不能回家。我装模作样读了一阵便让老师检查,吞吞吐吐的,不是背多了就是背漏了。焕川老师仍然笑眯眯的,但我心想:完了,后面的想不起来,留堂可不是荣耀的事。于是动了心思装作焦急的样子,老师终于发现了我这个“可怜虫”,提示几次,让我顺利地过关了。我明白这是老师对我的怜爱,但他对教学是很严格的。改作时他把学生的练习册叠得整整齐齐,每一本都批得很认真,每一题都划了红线做了批注,还要求我们一一更正。焕川老师一丝不苟的教学态度唤起了我对语文的兴趣。直到现在,闲暇时我仍然会拿一些文章学着他的样子如山溪之水娓娓念来,乐此不疲。
教我数学的黄仍本老师很高很瘦,是一位慈祥的长者。开始我不明白为什么老师都不胖,原来做个好老师并不容易,活虽不重却经常操心,不是担心学生考不好就是担心班级管理出漏洞。有时候还要想着怎样与学生谈话、家长交流和应付上级的各种检查。这样看来,义务教育阶段几乎没有长得很胖的老师就不足为奇了。
仍本老师兼我的班主任,他上课思路清晰、思维缜密,如庖丁解牛般三下五除二将一道道难题迎刃而解。他的课堂总是静悄悄的,只有笔在纸上“沙沙”的声音和粉笔在黑板上“溜冰”时发出的“咿呀”声。
仍本老师对教学是极严格的。他的儿子和我同班,一个说起话来眉飞色舞,眼珠子“滴溜滴溜”转的聪明的孩子。中午时间全部孩子都伏案午休,不能过位和说话。有些孩子熟睡了,口水流到桌子上、手上。偶尔有孩子睡过头,迷迷糊糊地站起来,一脸茫然的样子,脸上的睡痕红红的,要渗出血来的样子。但老师的孩子天生精力充沛,中午是极少睡的,总是趁老师不在或纪律委员不注意搞点“事情”。一次,他在午休时和几个同学溜出教室去水井打水,结果被仍本老师抓住拧在黑板前罚站。同学们紧张地大气不出,时间凝固了一般。“啪啪”几声清脆的声音,巴掌落在老师的孩子的屁股上,看得出来即使这样也是极有分寸的,全班鸦雀无声。我们理解老师的愤怒,体会老师的用心。自己的孩子可以打,别人的打不得、骂不得。他既为人师,又为人父,师和父的爱都是一样的,那就是希望孩子们都努力学好。
时光荏苒,三十多年恍如昨日,彼情彼景历历在目。“夜风已冷,回想前尘如梦。心似冰冻,怎堪相识不相逢……”歌曲进入单曲循环,往事却没有停止在我脑海里涌现。我依然能叫出每个同学的名字,也能回忆起他们曾经的笑容。 “白首重来一梦中,青山不改旧时容。乌啼月落桥边寺,攲枕犹闻半夜钟。”(孙觌) 多少美好的时光呀,正如一江春水缓缓东流,离我们越来越远。唯有不忘,方能不负;珍惜当下,且歌且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