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1年8月14日我走进了梅州市检察院车库招待所404，28平方的大套间空空荡荡，入门左手摆着一张抽屉都破了的废弃工事桌，靠洗手间墙角支了两张条凳，上面架了三块凹凸不平的木板，这就是我的床，躺在任何位置都硌得慌。
我到乡党黄裕源工作的嘉应学院淘了几副碗筷，一张草席（中间破了一个洞），都是毕业学生扔下的。
表哥捐献了一个三角牌电饭煲，说电费太贵，农村人用不起它，烧柴习惯了。曾几何时，煮饭是它，炒菜是它，偶尔煲点汤也是它。炒菜时用筷子摁住底盘，防止跳开。半年后才到江南百货买了一个高瓦数的电炉，炒锅，不知道烧断多少次门口的电表保险丝，干脆把保险丝换成了粗铁线。
入冬时节终于凑够98块钱买了一台远东钻石吊扇。顶层，西晒，我都不知道怎样熬过了漫长的炎炎夏日，心想当年有微信贷就好了。
北京带回来的菲利普三用机（借口学英语王府井百货大楼168元买的），成了我漫漫长夜的陪伴。崔健的《一无所有》，童安格的《耶利亚女郎》循环播放；浪霞带走了黄昏，倦鸟回到了乐巢，悠扬的旋律缓缓响起，陪你倾诉， 这是梅州电台…
那时候的穿着打扮真是给单位丢脸。工作一年了还没有发制服，87年军训时的一套军装，袖口都被烫了几个烟洞，整天穿身上。1992年广东省检察机关反贪污贿赂梅州巡展在大会堂举行，张学军副检察长剪彩。我作为工作人员，由于衣冠不整当场被省检察院同志质疑。有本事你给我衣服啊，我没好气地怼回去。
94年夏天澳门的姑父来到我宿舍，提着两个编织袋。拉开袋口，五颜六色，都是衣服，发达了。姑父说，衣服有新有旧，都是人家穿不着的，你挑合适的穿。工作同志了，你也要像样一点啊，临了，摘下手腕上的精工表塞给我。我一直珍藏着，我怎么好意思戴啊！
娱乐设施也慢慢构建起来。市郊三角地做木匠的表哥用边角料捣鼓了一张80公分见方的茶几桌（后来又花120元做了一张1米2的床），泡茶，打牌，下棋，搓麻，甚至写点东西，全用它。为了与它配套，筹资买了三张金属框绒面的折叠椅（钱不够，第四个人只能坐床铺上）。岁月悠悠，不知道多少人在方桌之上，运筹帷幄（棋），挥斥方遒（牌），指点江山（茶）…
94年世界杯来了，我跟同学赖斯品融了点资，花3888元巨资买了一台panasonic2188，抱着它狂欢了一个月。乡村教书的弟弟慧眼识珠：哥，电视不错。搬走吧，弟弟比我困难。
时隔一年，天津世乒赛来了，有点实力的我豪不犹豫，到西桥头松下专卖店花3400搬回一台2140，它一直陪伴我到深圳，陪伴我经过北京2008。
1995年9月，农村的表侄考上了梅州师范（定向），一家人为入学费用愁眉苦脸。我拍着胸脯：没事，叔有钱。表侄挑着行李来到检察院，我胸有成竹地打开破工事桌破抽屉（单位对面就是中国银行，我没有存过钱），空空如也… 工资，囯库券，集资单，近一万元，我积攒了几年，不翼而飞，一分不剩…
自己还算冷静，表侄也没有察觉。我悄悄找到同事永平，借了1400元钱，把孩子送到学校报了名，安顿好。
回来路上，我才颓下来。我知道是谁拿走的，只是伤心难过。人被逼到一定程度，真是六亲不认呐。最亲的同学伤你最重，想想得意的时候，一起潇洒，失落的时候，厮守陪伴。调动工作时为他奔波，寒冬腊月，半夜三更替他从2楼打热水到4楼洗澡… 一幕幕跟过电影似的…
同事问要不要向旁边的江南派出所报案，不用了，就当失去了一个同学。也是奇怪，这同学自此音讯全无，人间消失…
成家的时候，不算负债，所有的资产都在我兜里，191块钱，在老梅城金山顶附近，婚检领结婚证花去138元…
来源：虎中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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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9-17 10:03
